第183章 张仪的连横术：秦国的胜利与六国的失败

  话说苏秦成功地联合了六国后，便将盟约抄写一份，派人送到秦国。秦国的官员将这份盟约交给秦惠文王看，秦惠文王大惊，对相国公孙衍说：“如果六国真的联合起来，那我国就无法实现扩张了！我们必须想出一个办法来破坏他们的盟约，才能实现我们的大业。”公孙衍说：“最先倡导盟约的是赵国。大王可以出兵攻打赵国，观察其他国家谁先出兵援救赵国，我们就转移兵力攻打那个国家。这样，各国就会因为害怕而退出盟约了。”当时张仪也在座，他心里不想攻打赵国，因为他想报答苏秦的恩情。于是他上前说：“六国刚刚联合，他们的势力还不可轻易地被瓦解。如果秦国攻打赵国，那么韩国会出兵宜阳，楚国会出兵武关，魏国会出兵河外，齐国会渡过清河，燕国会出动全部精锐部队来助战。秦军在抵抗这些战斗就已经应接不暇，又怎么可能有余力去攻打其他国家呢？离秦国最近的国家是魏国，而燕国在北方最远。大王如果真的派遣使者带着丰厚的礼物去求和于魏国，就可以动摇各国的决心。同时与燕国的太子结婚，这样，他们的盟约就会自动瓦解了。”秦惠文王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同意了魏国的求和，割让襄陵等七城给魏国。魏国也派人回访秦国，同时把女儿许配给秦国的世子。
  赵王听闻此事，召来苏秦责备他说：“您倡导六国联合抗秦，如今不到一年，魏国和燕国都已与秦国和解，看来六国联盟并不可靠。如果秦国突然派兵攻打赵国，我们还能指望魏国和燕国来救援吗？”苏秦惊慌地道歉说：“臣愿为大王出使燕国，必定会想办法弥补与魏国的关系。”于是苏秦离开赵国前往燕国，燕易王任命他为相国。当时燕易王刚刚即位，齐宣王趁机发动进攻，夺取了十座城池。燕易王对苏秦说：“当初先王把国家交给您，六国联盟抗秦。如今先王尸骨未寒，齐国就派兵侵犯我们，夺取了我们十座城池，这该如何是好？”苏秦回答说：“臣愿为大王出使齐国，向齐国献上十城，以此来求和。”燕易王答应了苏秦的请求。苏秦拜见齐宣王说：“燕国是大王的同盟国，同时也是秦王的女婿。大王夺取了燕国十座城池，这不仅让燕国对齐国心生怨恨，同时也让秦国对齐国产生怨恨。得到十座城池却招致两个强国的怨恨，这并不是明智之举。大王听臣的建议，不如把这十座城池归还给燕国，以此来换取燕国和秦国的欢心。齐国得到燕国和秦国的支持，以后要号召天下各国就不难了。”齐宣王听了非常高兴，于是把十座城池归还给燕国。
  燕易王的母亲文夫人，一直很仰慕苏秦的才华。于是，她派人把苏秦召进宫中，与他私下相会。易王知道了这件事却没有说出来。苏秦感到很害怕，于是开始与燕国的相国子之交往，与他结为儿女亲家。他还让自己的弟弟苏代和苏厉与子之结为兄弟，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燕夫人多次召见苏秦，但苏秦越来越害怕，不敢再去见她。苏秦于是劝说易王：“燕国和齐国的实力，最后肯定会合并。我愿意为大王在齐国执行反间计。”易王问：“反间计怎么进行？”苏秦回答：“我会假装在燕国犯了罪，然后逃到齐国。齐王一定会重用我。我会借此机会破坏齐国的政治，为燕国争取利益。”于是易王答应了他，收回苏秦的相印，苏秦就逃到了齐国。齐宣王非常看重他的名声，任命他为客卿。苏秦就借机向宣王提议田猎、钟鼓和音乐等娱乐活动。宣王喜欢财宝，于是让他征收更多的赋税；宣王喜欢美色，于是让他挑选宫女。苏秦打算等待齐国内乱，然后让燕国乘机进攻。但宣王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相国田婴和客卿孟轲极力劝阻，但都没有被听从。宣王去世后，由他的儿子湣王继位。湣王初年还比较勤于国政，娶了苏秦的女儿为王后，封田婴为薛公，赐号靖郭君。苏秦作为客卿，继续在政务上发挥影响力。
  另一边，当张仪得知苏秦离开赵国后，他预感到连横的策略将会瓦解，而且秦国也不会把襄陵的七座城邑给魏国。魏襄王果然大怒，派人向秦国索要土地。秦惠王任命公子华为大将，张仪为副将，带领军队攻打魏国，成功攻下了蒲阳。张仪请求秦王把蒲阳归还给魏国，并派公子繇去魏国作为人质，与魏国和解。张仪亲自护送公子繇到魏国。魏襄王深受秦王的恩惠，对他们表示感激。张仪趁机劝说魏襄王：“秦王对魏国非常友好，得到城池却不占有，而且还交还了人质。魏国不能对秦国无礼，应该想办法报答他。”魏襄王问：“那我们应该用什么来报答秦国呢？”张仪说：“除了土地，秦王并不想要其他东西。大王可以把土地割让给秦国来报答他们，秦国对魏国的爱戴必定会更深。如果秦国和魏国联合起来攻打其他诸侯国，大王从其他国家获取的利益，必定会远远超过现在献给秦国的土地。”魏襄王被他的话所迷惑。于是他把少梁之地割让给秦国，作为对秦国的补偿，但又不敢再接受人质。秦王非常高兴，因此撤掉了公孙衍的职务，任命张仪为相国。
  这时楚威王已经去世，他的儿子熊槐继位，被称为怀王。张仪于是派人给楚怀王送去一封信，表示愿意接回他的妻子儿女，并提到了当年他被怀疑偷了璧的事情。楚怀王于是责备昭阳说：“张仪是个贤士，你为什么不早点推荐他给我父亲，反而逼迫他去为秦国效力呢？”昭阳对此感到非常惭愧，回到家后就病死了。楚怀王害怕张仪会为秦国效力，于是重新召回苏秦，与他商议联合对抗秦国的策略，并与各国诸侯结盟。但苏秦此时已经在燕国犯了罪，只能离开燕国，逃往齐国。张仪于是去见秦惠王，交还相印，主动请求去魏国。秦惠王问他：“你离开秦国去魏国的目的是什么？”张仪回答说：“六国现在都深信苏秦的连横之策，还没有立刻解除。如果我能掌握魏国的权力，我会让魏国率先向秦国称臣，成为各国的表率。”秦惠王同意了张仪的请求。于是张仪前往魏国，魏襄王果然任命他为相国。张仪趁机劝说：“大梁的南边是楚国，北边是赵国，东边是齐国，西边是韩国，却没有山川险要可以依靠，这是四分五裂的隐患。所以，如果不依附秦国，国家就无法得到安宁。”魏襄王还没有决定是否依附秦国。张仪暗中派人邀请秦国攻打魏国，秦国大败魏军，夺取了曲沃。髯翁有一首诗说：“仕齐却为燕邦去，相魏翻因秦国来。虽则从横分两路，一般反覆小人才。”魏襄王非常愤怒，更加坚决地不向秦国称臣，而是策划联合其他国家，仍然推举楚怀王作为联合的领导者。于是苏秦在齐国的地位更加重要。
  当时齐国的相国田婴去世，他的儿子田文继承了他的职位，被封为薛公，人们都称他为孟尝君。田婴有四十多个儿子，田文是他的一个贱妾所生，在五月五日出生。田文刚出生时，田婴曾告诫他的妾不要养活他，但妾不忍心，还是偷偷把他养大了。等到田文五岁时，妾才把田文介绍给田婴。田婴很生气，因为他违反了自己的命令。田文跪下问：“父亲，你为什么要抛弃我？”田婴回答：“人们都传说五月五日出生的孩子会克父母，因为那天是个凶日，出生的孩子长大后会与门户一样高，对父母不利。”田文反驳说：“人生命运是由天注定的，难道是由门户决定的吗？如果真是由门户决定的，那为什么不把门户加高呢？”田婴无言以对，但心里暗暗觉得田文很不一般。等到田文十多岁的时候，他已经能够招待客人，所有宾客都喜欢和他交往，为他四处宣扬。各国诸侯的使者来到齐国，都要求见田文。于是田婴认为田文非常贤能，立他为嫡子，继承了薛公的爵位，被称为孟尝君。孟尝君继位后，大规模地修建馆舍，用来招纳天下的士人。所有来投奔的士人，无论贤愚，他都收留。天下所有犯了罪的人也都来投靠他。尽管孟尝君地位尊贵，但他的饮食和所有客人是一样的。有一天，他在款待客人吃晚饭的时候，有人遮住了他的火光。客人怀疑饭菜有好坏之分，于是放下筷子离开了。孟尝君立刻站起来，自己拿着碗筷比划了一下，发现果然没有两样。客人感叹道：“孟尝君对待士人如此周到，而我却对他怀疑，我真是小人啊！我还有什么脸面待在他的门下呢？”于是拔出刀子自刎而死。孟尝君为他的死悲伤不已，极其哀痛。所有的客人都被感动了。前来投奔的人越来越多，他的门下食客曾经达到数千人。诸侯听闻了孟尝君的贤德，以及他众多的宾客，都对齐国表示尊重，相互告诫不要侵犯齐国边境。正是：“虎豹踞山群兽远，蛟龙在水怪鱼藏。堂中有客三千辈，天下人人畏孟尝。”
  再说张仪担任魏国相国三年后，魏襄王去世，他的儿子哀王继位。楚怀王派使者来吊唁，并趁机征兵攻打秦国，哀王答应了。韩国的宣惠王、赵国的武灵王、燕国的王哙都愿意出兵支持。楚国的使者来到齐国，齐湣王召集群臣商议对策。左右的臣子都说：“秦国与我们关系亲近，并没有仇恨，不能攻伐他们。”苏秦坚持认为要执行合从之约，坚决主张进攻秦国。孟尝君独自说道：“说可攻伐与不可攻伐，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进攻，会结下与秦国的仇恨；如果不进攻，会招致其他五国的愤怒。按照我的愚见，最好的办法是派兵缓慢行进，这样既不会与其他五国有异同，也可以观望形势来决定进退。”湣王认为这个计划有道理。于是孟尝君率领两万兵力前往。但就在孟尝君刚刚离开齐国边境时，突然称病需要医治，一路上耽搁无法前行。
  然而，韩国、赵国、魏国和燕国四个国王与楚怀王在函谷关外会面，商定了攻打秦国的日期。虽然怀王是“从约长”，但四个国王各自指挥自己的军队，没有统一行动。秦国的守将樗里疾故意打开关门，摆出阵势要求交战，五个国家互相推诿，都不敢先发制人。双方僵持了几天，樗里疾采取奇袭的战术，切断了楚国的粮道，楚军食物不足，士兵们纷纷嘈杂起来。樗里疾乘机发起攻击，楚军溃败而逃。于是四个国家都撤退了。孟尝君还未到达秦国边境，五国的军队已经撤离了。这是孟尝君巧妙的计策。孟尝君回到齐国后，齐湣王感叹道：“差点误听了苏秦的计策！”于是赠送给孟尝君一百斤黄金，作为他门下食客的费用，更加宠爱和尊重他。苏秦因此感到自愧不如。楚怀王担心齐、秦两国结盟，于是派使者与孟尝君结交，与齐国重新订立盟约，两国互相派遣使者往来不断。
  自从齐宣王时期，苏秦一直受到宠爱和使用，周围的贵族和大臣们，很多人都嫉妒他。到了湣王时，苏秦的宠爱并未衰减。但今天湣王没有采纳苏秦的建议，反而听从了孟尝君的意见，结果攻打秦国的行动失败了，孟尝君却得到了丰厚的赏赐。于是，周围的人就开始怀疑湣王是不是已经不再喜欢苏秦了。他们找到了勇士，怀揣着匕首，在朝堂上刺杀了苏秦。匕首刺进了苏秦的肚子，苏秦用手捂住肚子逃跑，然后向湣王报告了这件事。湣王下令捉拿凶手，但凶手已经逃走了，无法捉拿到。苏秦说：“臣死后，希望大王能将臣的头颅砍下，然后在市场上宣布说：‘苏秦为燕国从事反间活动，现在终于被诛杀了。如果有人知道他的阴谋并来告发，将赏赐千金。’这样，凶手就可以被捉到了。”说完这句话，苏秦拔出了匕首，血流满地而死。湣王按照苏秦的建议，将苏秦的头颅在齐国的市场上示众。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人经过苏秦的头颅下，看到悬赏告示，就在人群中夸耀说：“杀苏秦的人，就是我！”市场官吏于是将他捉拿去见湣王。湣王命令司寇用严刑审讯他，最终查出了指使人，将那几家人都诛灭了。史官评论说，苏秦虽然已经死去，但他还能用计谋为自己报仇，可以说是聪明了。然而他最终还是因为反复无常、不忠诚而遭受刺杀的报应，这难道不是他应有的下场吗？苏秦死后，他的门客们常常泄露苏秦的计划，说：“苏秦为燕国效力，却在齐国做官。”湣王这才明白苏秦的狡诈，从此与燕国产生了嫌隙，打算让孟尝君率领军队攻打燕国。苏代劝说燕王，用交出人质来与齐国和解。燕王采纳了苏代的建议，让苏厉带领人质去拜见湣王。湣王因为对苏秦的恨意未消，想要囚禁苏厉。苏厉大喊：“燕王原本想依靠秦国，是我的兄弟苏代向燕王陈述大王的威德，认为侍奉秦国不如侍奉齐国，所以才派我来献上人质请求和解。大王为什么要怀疑已死之人的心意，而把罪责加在活人身上呢？”湣王听后很高兴，于是厚待苏厉，并让他担任齐国的大夫。苏代则留在燕国任职。史官有一篇《苏秦赞》说：“季子周人，师事鬼谷。揣摩既就，《阴符》伏读。合从离横，佩印者六。晚节不终，燕齐反覆。”
  张仪见六国攻打秦国没有成功，心中暗自高兴。当他听说苏秦已经去世，便非常高兴地说：“现在正是我张仪可以畅所欲言的时候了。”于是他趁机游说魏哀王说：“以秦国的强大，能够统治五个国家而有余，这是显而易见的。原本提倡合纵联盟的人是苏秦，然而秦国连他自身的安全都无法保障，又如何能保护其他国家呢？即使是亲兄弟共父母，有时也会因为钱财争斗不休，更何况是不同的国家呢？大王如果还坚持苏秦的策略，不愿意侍奉秦国，如果其他国家中有先与秦国和解的，他们联合起来攻打魏国，魏国就危险了。”哀王说：“我想跟随相国您一起侍奉秦国，但担心秦国不会接受，该怎么办呢？”张仪回答：“请让我为大王向秦国道歉，以结成两国友好关系。”哀王于是准备了华丽的车马，派张仪去秦国求和。于是秦国和魏国恢复了友好关系。张仪便留在了秦国，继续担任秦国相国。
  燕国的相国子之身高八尺，腰围有十围之宽，肌肉丰满，面宽口方，手捷如飞禽，步伐如奔马。自从易王时期开始，他就掌握了国家的权柄。而当燕王哙继位后，他荒于酒色，只贪图逸乐，不愿意亲临朝堂听政，于是子之便产生了篡夺燕国的想法。苏代和苏厉与子之相交甚厚，每当对待诸侯使者时，都赞扬他的才德。燕王哙派遣苏代去齐国，向质子问候，事情完成后返回燕国。燕王哙问：“听说齐国有个孟尝君，是天下的大贤人，齐王有了这样的贤臣，就能称霸天下吗？”苏代回答：“不能。”燕王哙问：“为什么？”苏代说：“虽然知道孟尝君贤能，但齐王并没有完全信任他，专一重用他，怎么可能称霸呢？”燕王哙说：“我只是没有孟尝君这样的臣子，有什么难的，只要我有了，我也会专一重用他。”苏代说：“现在的相国子之，明了熟习政治事务，他就是燕国的孟尝君。”燕王哙于是让子之专门负责处理国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