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生时亦可分地

  黔首想要分地？
  真的是黔首想要分地吗？
  这是要有疑问的。
  但能够给秦始皇的答案的人可能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事关性命，谁人敢言？
  “他们还是不想配合授田啊！”
  朝议上，秦始皇将手中诏令放下，冲着朝中之人笑了笑。
  “诸卿，朕这诏令一下，分封之法便将会仍入故纸堆中，还有谁反对，现在言语还不晚。”
  场中人皆是肃穆。
  右丞相冯去疾道：“为我大秦万世，为我天下万民，臣愿随陛下观天下潮起！
  冯姓之人，与大秦共存亡！”
  “李氏愿随陛下，行法天下！”
  “蒙氏愿随陛下，仁德四极！”
  ……
  朝中三公九卿各个出言。
  这群聚拢在秦地的各地官员，此刻终于与大秦同心。
  天下是始皇帝的天下，也是他们的天下，更是天下人的天下。
  这些年一路走来，已经有太多的潜移默化让他们改变了很多心迹。
  “上林学宫，愿随陛下，随大秦止天下浪涛。”
  老农头农申，当年的治粟内史，农家之首，如今的上林学宫大祭酒起身。
  他的身边，有当年右丞相，如今上林学宫司业，儒家之首王绾。
  有刚刚离职的太尉，南征岭南，扩地南海的安南侯，如今上林学宫监丞，兵家之首屠睢。
  还有上林学宫千名百家博士，万名学生。
  这是大秦真正的未来，是无论如何都不容小觑的力量。
  “臣等愿随陛下同往新秦。”
  秦始皇笑了起来，眼神却是掠过大殿，看向远方。
  还有一股力量，还有一股蓄积了多年的力量。
  只是他不清楚，那股力量是否是帮助大秦的。
  ……
  始皇帝死而地分。
  这个流言一直在传扬着。
  很多人都在等新一月的月报。
  这里面肯定会有他们想要的答案。
  八月初一，月报准时送达各郡。
  这次似乎是有意为之，连距离最远的东北长春都在这一日到达。
  “陛下得了一颗陨星，不知道这次又会说些什么？”
  议论自然是有的，那个流言也是有的，只不过郡中人没有什么议论。
  往往都是嗤之以鼻。
  地分？已经分了？
  现在谁手中没有十亩田地？
  一家人吃喝不愁，除了偶尔的建设劳役，也没有征伐之事。
  黔首们觉得很知足，也知道这样的生活因何而来。
  陛下可是亲至长春，这一切自然也是因他而来。
  “快看，张贴了，张贴了！”
  果然有关于陨石的消息，而且放在了头版之上。
  图画上竟然用了彩墨，描绘着一颗陨星自天而降的景象。
  后面图形不少，有坠落之地的描绘，还有整颗陨星的描画。
  都是彩图。
  但很多人好奇，为何没有字迹，纹理倒是有些，但杂乱无章，根本没有传言所说的那七个字。
  一切都是谣言。
  “快看副版！”
  有人惊呼出声。
  那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授田诏令。”
  “秦统六国，已十二载矣。
  朕自诩秦始皇，欲开万世基业。
  今回首而望，雄心仍在！”
  人群中瞪大眼睛，看着这篇诏令，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今岁入秋，天陨大星，坠于东郡。
  朕早知此事，遣人往寻之。
  星即坠地，便有严守，刻字不成，反流谣言，可笑，可笑！”
  很多人喉咙微动，接着往下看。
  ……
  沛县县邑。
  大堂之上，淳于越看着那报纸，面色铁青。
  “始皇帝死而地分？
  朕惧死，不惧尔等矣。
  然，朕怜黔首，可随其愿。
  朕死而地分？生时亦可分！”
  淳于越只觉得喉咙发干，忙叫住去分发报纸的官吏。
  “回来，先不要分发报纸！”
  一声干涩的嘶喊，让笑着离开大堂的官吏一愣。
  ……
  会稽郡邑。
  扶苏眉头紧皱。
  王离、陈平、坚，皆坐在堂中，听着扶苏念诵那诏令。
  天降陨石的消息他们自然听闻。
  可是这件事没有副版上的内容惊骇。
  “天下舆图，朕已命人勘验。
  郡县乡里，田地阡陌，山林湖泽，皆有数目。
  绘于图册，随月报分发乡里。
  朕诏令天下黔首，观图册，分田野，何如？”
  陈平面色铁青，取出成叠的报纸，一张张勘验详细的地图，以及上面的数字让他震惊。
  太详细了，其中一些连他都不曾掌握。
  “陛下疯了吗？”
  王离喃喃一声，随即便看到了扶苏严厉的目光。
  当即不言。
  ……
  南海郡。
  任嚣看着拿着那报纸舆图，苦笑道：“这图太零碎，有些地方还没住人，想分也分不了。”
  嬴高点了点头，看向正沉思的未婚妻，接着念道。
  “朕有此心，尔等可有此勇？
  月报昭告天下，尔等可愿与朕分这天下？”
  各乡里舆图在谁手里。
  在郡守，在县令，在三老。
  分地，分吧，你们敢不敢分？
  “便按照诏令做吧，能分的先分了，多余的暂归官地，等人口上来了，再进行。”
  嬴高停了一下，看向任嚣。
  一旁种兰开口道：“你没有发现，其实郡中土地，便是按照这图册分的。”
  任嚣这才笑了起来，“这授田诏令，不是给我们看的。”
  不是给岭南看的，也不是给东南看的，更不是给东北看的。
  他是给六国故地看的。
  ……
  芒砀山中。
  刘邦看着新送来的月报，哀叹一声。
  “陛下果然大度，就是不知道县中那些富户愿不愿意了。”
  一旁的手下道：“若真这么好，我也想下山跟着分田了！”
  “你下山？下山就得被那县令逮了，还想着分田，美的你！”
  身边的人争吵了起来。
  刘邦呵斥了一声。
  “都闭嘴！”
  然后他便接着念道。
  “天下，当为天下人之天下。
  国家，也当为天下人之国家。
  土地更应为耕种人之土地，
  分地，也当分得彻底！”
  刘邦又叹了口气。
  陛下心是好的，可是真正能够朝自己砍刀子的人又有多少。
  就拿自己买的那些田地来看。
  让他分出去，他可不愿意。
  ……
  下邳城郊。
  一个小院内。
  项梁面色难看，“这地分的彻底，秦皇是给六国复起的机会啊！”
  一旁的一个青年人神情凝重。
  “两场大战，如今秦正是虚弱之时，若真有人起事，或许真的能成一番气候。”
  项梁看向沉稳了许多的项羽，点了点头。
  “咱们等个时机便是！”
  院中念诵之声又起。
  “朕与万民同享天下。
  朕与天下同享秦之富饶。
  朕仍不想死。
  因朕仍有诸事未了。”
  ……
  在天下人震撼这篇文章之时。
  秦始皇的车驾已经离开了咸阳。
  这次，他要去西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