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出行百越

  第二天,昭明起了个大早,夫人和孩子都还在睡觉。
  他看看时间,觉得昌平君应该还没醒,所以没去和他道别,而是自己最后清点了一下要带的东西,然后统一装车,来到了咸阳城外。
  “你怎么还有车坐?”求尧已经先到了,他看到昭明的马车,问道。
  “哦,这是我以前做生意的时候,积累财富买的,”昭明回答。
  “去百越的路上要翻山越岭的,”一个陌生人说,应该是向导,“你这个马车,坐不了多远的。”
  “啊,是这样啊?”昭明一愣。
  “没事,”求尧说,“这样,咱们先一起坐昭行人的车,等到了有山的地方,再找人把车赶回来,不就行了。”
  “也行吧,”向导说,“正好少走几步。”
  “你们怎么都来的这么早,”吁糜冶最后姗姗来迟,“唉,这还有车坐呢?”他看了看马车。
  “是昭行人自己的车,”求尧说,“我们刚才商量好,走到车过不了的地方再差人把车赶回去。”
  “哈哈哈,好,”吁糜冶说,“那老头子我也享享昭行人的福了。”
  “典正这是说的哪里话,”昭明说,“典正要是缺车马,这辆车驾回去我就送给您。”
  “谢谢,孩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只怕我是回不去了,所以也就用不上了。”吁糜冶摇摇头。
  “典正,您说这不吉利的话做什么?”求尧赶快打圆场。
  “好啦好啦,走吧,咱们这就出发了,有什么话路上再说,反正路途还远着。”向导自觉的坐在了赶车的位置上,对几人说。
  “好的,来,典正,您慢点,”昭明把典正扶到了车上,自己也去了赶车的位置上坐,求尧则上了马车,和吁典正一起坐车。
  “唉,那车好像是昭先生的,”咸阳城外不远,有一辆马车正在等着,一个仆人朝着道路上看,昭明的车驾正好路过,他回报给主人。
  “快,去拦下来。”主人说,“快去。”
  “先生,先生!”远远的,昭明等人看到前面有人拦路。
  “谁啊,”向导把车停下,“有什么事吗?”
  “先生,是我,”仆人对昭明说。
  “管家,你怎么来了?”昭明下了马车,来的人是昌平君的管家,昨天他应该也在,只是天太晚了,昭明没注意到他。
  “这是谁啊?”向导问昭明。
  “哦,我一个朋友,”昭明说,“你们稍微等我一下,可能是家里有事。”
  “你快点啊,”向导说。
  “好的,”昭明答应道,“抱歉,刚出发就要你们等我。”
  “先生这边,”管家拉着昭明就往道路旁边走。
  “是君侯吗?”昭明问道,“起这么早?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吗?”
  “君侯今天天不亮就醒了,也不知是怎么了,说什么也要追上您,”管家说,“有什么事,您就快去和他商量吧。”
  “君侯,”昭明见到了昌平君,行了个礼,“怎么了?”他问道。
  昌平君没有回话,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走过来拥抱了昭明。
  一阵小风吹过了路边的芦苇,刚升起来的太阳十分明亮。
  这是唱的哪一出?昭明不解,他等着昌平君说话。
  “先生放心,”昌平君说,“夫人和孩子,我会好好照顾的。”
  “多谢君侯,”昭明说,“我那孩子可淘气的很,要是他一直闹,还请您多多担待。”
  “没事,我来管他。”昌平君说。
  “好,那多谢君侯了,”昭明笑着说。
  “嗯,”昌平君点了点头,又沉默了。昭明不清楚昌平君的意图,也没有说话,等着他先开口。
  “真奇怪,”过了一会,昌平君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跟着那管君离开寿陵的时候,觉得心里有很多话,不得不和先生说,但是现在见了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关系的,”昭明说,“前路艰险,在这里还能见君侯一面,这对我来说就够了。”
  “要不,你别去百越了,”昌平君说,“去随便什么地方都行,好好活着,其他的先不管了。”
  “君侯,恕难从命了。”昭明说,“无论是您,还是楚国,现在都身处于危险的境地,我怎么能不管呢?”
  昌平君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又无话坐了一阵。
  “昭行人,走啦!”向导过来找昭明,远远的喊了一声。
  “来了,”昭明回答道。
  “君侯,保重,”他向昌平君行礼,然后准备离开。
  “再坐一会,”昌平君拉住他的袖子,“你让我缓一缓,想想要说什么。”
  昭明听了昌平君的话,又坐了下来。
  “唉?”这次坐下来,他忽然有了个新想法。
  “怎么了?”昌平君问他。
  “君侯,您有纸笔吗?”昭明问道。
  “有,”昌平君说,“你要写什么东西吗?”
  “是的,”昭明说,“求一副文房,来作书。”
  “快,拿给他,”昌平君对管家说,管家去拿了纸笔给昭明。
  “有桌子吗?”昭明问道。
  “有,”管家回答,“你准备怎么用。”
  “到草地上去坐,”昭明说。
  “好,”管家把桌子安排好,昭明跪坐在桌子前,奋笔疾书。
  “写好了,”过了一会,他放下了笔。
  “你写了什么?”昌平君问道。
  “给,”昭明把写好的书给了昌平君。
  “这是?”昌平君看了看,不觉大惊失色。
  “君侯可以联系上项将军,对吗?”昭明问道。
  “嗯,是的,”昌平君说,“我的门客现,还在项燕那边,可以联系上。”
  “把这个给项将军吧。”昭明说。
  “先生,这些,您是从何得知的啊?”昌平君问道。
  “这是秘密,君侯您就别问了。”昭明说。
  “好,”昌平君说,“某谢过先生了。”他对昭明行礼。
  “君侯不必言谢,”昭明也行礼,“管家,”他转头叫道。
  “我在呢,”管家回答,“先生有什么吩咐?”
  “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君侯,”昭明说。
  “您放心,我一定会的。”管家说。
  “君侯,臣此去艰难险阻,难保万全。”昭明又嘱咐道,“倘若我此行无法归来,您就去和昌文君说明情况,虽然风险很大,但我相信您的弟弟会帮助您的。”
  “先生你为什么又说这种话,”昌平君听了这话,先是沉默了一会,表现出了一丝不满,“你要是觉得可能会回不来,那就不要去。”
  “君侯,这怎么行呢?”昭明说。
  怎么了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昭明心里觉得奇怪。昌平君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他向来无论和谁说话都是彬彬有礼,又兼小心翼翼,根本看不出特别的个人情绪。这一会却不知道为什么,情绪起伏异常的明显。
  “我什么时候也没有要先生你舍弃性命去赌什么,你说你心怀国家,那就应当好好活着,昌平君说,“你要是这样死在百越,那我和那流放屈原于荒野的顷襄王何异啊!”
  “主人,您消消气。”管家安慰昌平君,昌平君停了一会,冷静了一下。
  “君侯,臣言有失,请恕臣之过。”昭明赶快赔礼。
  “昨天先生你不是说,要带我回楚国吗?”昌平君继续说,“我还在等着,你不可食言。”
  “君侯,您放心,我一定说话算话。”昭明安慰昌平君,“这次同行的人我都熟识,路上相互照应,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好,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昌平君听了这话,情绪才有所好转。
  “多谢君侯,”昭明回答。
  “先生,百越天气恶劣,还有很多野兽,路上多仔细些。”他还是很不放心,伸出手,拉住昭明,嘱咐道。
  “好的,一定。”昭明说。
  “南边天气热,多准备一些避暑的药物。”昌平君说。
  “都带上了,”昭明回答,“那车都要装不下了。”他指了指前方的马车。
  “还有什么?”昌平君思考了一下,“哎呀,我也没去过那鬼地方,要交代些什么呢?”他无奈的说。
  “君侯,您不必担心,”昭明说,“您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
  “好,”昌平君说,“先生也是一样,秦国这里的事你就不要担心了。此行我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回来。”
  “是。”昭明叩首,然后站了起来。
  “那,臣告退。”他对昌平君说。
  “保重,”昌平君回答。
  “保重,”昭明又说了一次,然后转身走了,回到了自己的车驾上。
  “那是谁啊?”向导问他。
  “哦,是我家大哥,”为了避免因为暴露昌平君的身份而节外生枝,昭明搪塞道。
  “哎,我说,昭家的大哥,”向导听了之后,对着昌平君喊话,“没有事的,你回去吧,你这弟弟跟我们去出一趟公差,到时候回来加官进爵,你们家就发达啦!”
  昌平君和昭明相互看了一眼,笑了笑。
  “多谢大人提点,”昌平君回答,“我家兄弟自幼体弱多病,父母没有一天不再操心,还请您多多关照。”
  “行行行,大哥放心,”向导说,“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
  “是,慢走,一路顺风。”昌平君和管家站在路边看着,送走了昭明一行人。
  “哎,这人怎么有点眼熟?”吁糜冶刚才探出头来看到了昌平君,他曾经与昌平君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印象并不深刻,在离开的路上,他沉默着回想了一下。
  “咳咳,那可不眼熟嘛,”昭明回答,“那是我哥,和我长的多像啊。”
  “哦,是这样啊。”吁糜冶被说服了。
  秦国国内的基础道路建设很到位,几个人刚出发的几天,在秦国的官道上走的十分顺利。平坦的路途总能带给人不错的心情,虽然知道前路艰险,但此刻,各位还是有说有笑的。
  “出了这关口,外边就是秦国的新地了,”向导和他们说,“再走一段时间,到了郢,就算是入了楚国,你们可记得说咱们是商人,不要被楚国人看出毛病了。”
  “好,”昭明答应道,“这我拿手,我以前就是楚国商人,没人比我更懂楚国商人是什么样。”
  “那就行,”向导说,“吁典正那么大了,干脆就说那是求尧的爹得了。”
  “说什么呢?”求尧听见了,从马车里探出头。
  “你看,你和吁典正坐在车里,正好和人家说,是老爷和少爷,我和昭行人一直在赶车,一看就是仆人的相,正好一个管家一个车夫,多合适。”向导说。
  “也行吧,”求尧竟然答应了,“车夫,管家,你们俩可好好伺候老爷。”
  “受不起受不起,你们绕了我吧,”吁典正赶快说。
  “哈哈哈哈,”昭明、求尧和向导三人笑了起来。
  众人继续朝南前进,背后是山雨欲来的秦国,前方是通往原始部落的山野密林。命运何其弄人,在这大变动即将发生的前一刻,等待在昭明前方的,是另一条充满荆棘的未知道路。
  他们继续往南,一路风餐露宿、马车上下颠簸,就像暴风雨里的小船。昭明连续赶了几天的车,好不容易轮到休息,闭上眼睛,还没休息一会,很快又颠醒了。
  “再睡会?”吁糜冶看见昭明醒了,对他说,“你好几天没睡了吧。”
  “不了,已经够久了。”昭明揉揉眼睛。
  “想吃东西吗?”吁糜冶开始翻箱子。
  “谢谢,”昭明也跟着一起,翻出一个晒干的饼子吃了。
  “这是走到哪里了?”他掀开马车前方的帘子,问道。
  “进郢都了。”向导告诉他,“已经和秦国说再见了,咱们在楚国。”
  昭明听了之后,回身进了马车里,打开了侧边的窗户。
  回头望去,外边是一眼看不到边界的田野。全天下的土地大同小异,田间立着几个潦草的稻草人,他们可能并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在为秦国,还是在为楚国效力。
  田间,有一家人正在一起耕作,男人在前面犁地,女人和孩子则在后面播种。
  “这已经是夏种了吧,”吁糜冶伸头出去,也看到了正在干活的农民一家。
  “这一茬庄稼,要明年才能收。”他计算了一下日子,告诉昭明。
  昭明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她后来有没有去寿陵呢?那么调皮的儿子,她能管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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